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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人贾平凹

2000-01-26 来源:中华读书报 张德祥 我有话说

贾平凹以写小说知名天下,也为天下人所共知。但贾平凹在他的长篇小说《高老庄》“后记”中说,他是一位诗人。初见此说,有些愕然。读过《高老庄》以后,又看了他的《我是农民》,再回过头来想想他的其他作品,便对贾平凹产生了一些想法,也对诗人和农民及市民产生了一些想法。

贾平凹以前的作品,读过一些,早期的小说及散文以至于他的长篇小说《浮躁》、《废都》至今还留有深刻印象。但我最喜欢的却是《我是农民》这篇文字。我不能说这篇东西是他作品中最好的,只能说我最看重。因为文学作品,很难使用好坏来判断。我之所以看重这篇文字,是因为它直接联带着贾平凹自我生命的血脉,不是他虚构出来的,而是他生活的记录,是他生活出来的文字,从中更能看到一种本真。更重要的是,这篇文字记录他由少年到青年的一段生活体验,是人的观念形成期。贾平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,在这里看得更真切。贾平凹说自己是一位诗人,这篇文字最能体现他的诗人气质。

那么,什么是诗人气质?现在为什么有那么多诗而不见诗人?诗要分行、要押韵、要平仄,这些都达到了,可以叫诗,但写诗的人不一定就是诗人,而诗人不一定写诗,也可以用小说、用散文、用随笔来写诗。贾平凹也曾经写过诗,但写诗并没有把他写成诗人,倒是写小说、写散文把他写成了诗人。人说莎士比亚是诗人,他是写戏剧写成了诗人。司马迁不会做诗,只写过一部《史记》,却是“无韵之离骚”。因此,是否诗人,关键并不在于是否写诗,而在于是否有诗心、诗性。

这诗心诗性就是人的真性情,就是人的那种能与天地同哭同笑的本心,就是不会伪装自己的、不屑于伪装自己的那种勇气,如今也许该叫“傻气”了。为什么每一个民族在童年时期总是盛产诗?中国最早的文学作品总集就是《诗》,不知道有多少人写诗,人人似乎都是诗人。后来,诗还在发展,再后来,诗渐渐地不发展了。因为一个民族长大了,成年了,童心远去,诗就失去了灵性。很多人在青少年时期都写过诗,都写过情诗,成年之后,觉得当初怎么那么不可思议,居然还有诗性?有真情就有诗性,有天真就有诗心,即使不写诗,也是诗人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,贾平凹算是一个诗人。人说贾平凹是一个鬼才、怪才,都不错,但我读贾平凹,感受到的是他那份天生的“拙气”和“傻气”。人太精明了不可爱,更作不出诗。文章可以写得很漂亮,妙笔生花,巧舌如簧,但毕竟是尘染之物,平庸到家了,离诗十万八千里。古人说,文以气为主,气有清浊之分,一点不错。但是,这“气”不仅有清浊之分,还有“匠气”与“拙气”之分,还有“灵气”与“傻气”之分。匠气和灵气,都有害于文,终不成大器。但因拙而灵,因傻而明,是大灵与大明。因此,就为文而言,拙气与傻气是才气之源。不为俗见所羁绊,不为名利及权势脸面所俯仰,不会圆滑做人、世故行事,不会投机钻营,才有素心,才有大气,才能在文字中披肝沥胆,才有文勇。作家写出来的文字是什么?是教育诗吗?窃以为,好文章不是作出来的,而是用文字之刀,一刀一切将自己剥开,也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“解剖”自己。聪明人当然不会这么使用文字,而是将文字作为鲜花,往自己脸上贴。从这个意义上来看,拙气和傻气冒出来的是才气和勇气,是真性情和真文字,是诗性。

自《废都》之后,贾平凹的创作明显发生了某种变化。这就是他对自己不留情面,把自己彻底抛出去,与自己见个真。《废都》一出,曾遭到世人的唾骂,骂它伤风败俗,但作家并不能因此而放弃了本真,放弃了对自我、也是对我们及我们社会的解剖。《我是农民》是一首诗。

贾平凹曾经是一位农民,是农民出身的作家。二十世纪,农民出身的作家多了。为什么农民中出了那么多作家?知识青年当了几年农民,也出了那么多作家。这作家和农民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?就农民和市民比较起来,市民比农民进了一步,市民是工商文明的产物。农民进了城,市民是瞧不起的,看农民是土老冒,冒傻气,可见市民比农民高了一等。也许就是因为农民身上有更多的傻气,使农民中出了那么多作家。不知道为什么,过去人们称市民为“小市民”,这“小”是什么意思?

不管怎么说,随着人类文明程度的发展,人越来越市民化,越来越没有了那种傻气,越来越聪明与精明,诗人算是越来越少了,这是历史发展的趋势。因为在世人眼里,诗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,不疯不傻怎么能成诗人?

难得贾平凹称自己是一位诗人,也许因为他出身于农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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